去年冬天翻菜谱时翻到臭豆腐,心想我在老家时,他们冬天都会在一个竹篓子里铺上稻草,上面放一些豆腐块,然后盖上一块布来臭豆腐(我们说的臭豆腐就是腐乳,不是烧烤摊上的那种臭豆腐)。于是我也弄了两块豆腐试试,但放在地下室的架子上沥了两天水之后我忘了去看,后来那些豆腐都干了,以失败告终。我遂以为臭豆腐是一件高技术含量的活儿。
今年又翻见臭豆腐,心里再次蠢蠢欲动。于是再买一块豆腐。这次切块之后不放架子上了,而是放在一个盒子里,盖上盖子。过了第一天,看见盒子里积了一些水,觉得不太对,所以把水倒了。过了第二天,还是觉得里面水分太大,于是把盖子掀开一些。第三天仍然心里不安,觉得这路数不太对,终于按捺不住问了一下老爹,问没有稻草能否臭豆腐,爹说可以,放在盒子里上面搭一块布,等闻到有臭味了就可以了。我生怕臭不充分,所以等闻到臭味之后接着再放了两天,拿出来时豆腐已经臭得很稀了,筷子都快夹不起来。得得,锵锵,得,锵令锵!悔不该,酒醉错斩了郑贤弟、错臭了几日臭豆腐。
当然这事可能也怪我用错了豆腐。应该用老豆腐,我用了中等硬度的豆腐。待我含泪把这一罐稀腐乳吃完之后,明年找来老豆腐再试。
遥想当年上初中时,学校食堂负责煮米饭,学生自己负责菜,可现买或自带。我基本上每周都自带,很多时候都是带一罐腐乳或者榨广椒,因为它们都不会坏。我爹给我准备腐乳时,里面会放很多香油(我们把花生油叫香油),有时也会混一些野韭菜。这东西偶尔吃吃会觉得还挺好吃,但我是一周又一周地吃,心想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使其吃两年臭豆腐。上小学和初中时,我有一个低我一级、跟我很要好的玩伴(就是我在《酩酊》一文脚注中提到的那位),他家境好得多,所以经常带些鸡鸭鱼肉。我们蹲一块儿吃饭时,他就会塞给我几块熏草鱼或腊肠,至今想起还直流口水:蒜苗炒的熏鱼咸、香、有质感,鱼块可以夹起来用嘴撕成一丝一丝的,就跟腊肉里的瘦肉一样;腊肠里的花椒鲜麻、生姜辣、肥肉流油、瘦肉可以在嘴里嚼很久还留有咸味。如今在美帝我自己试过熏鱼和腊肠,吃起来也有那么一点回忆里的味道,但现在终归是没了那个饿其体肤、劳其筋骨的环境。所以就算我食神再世,恐怕也无法重现那时一块熏鱼或腊肉的幸福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