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看陈春花那篇文章时,里面的微波炉例子触发了我的联想模式;她说微波炉的按钮太多了,消费者可能不知道怎么操作。这让我想起我自己当年对操作微波炉以及其它电器的畏畏缩缩。我大约是到了大四的时候(06 年)在学校食堂里才最终学会用简单的微波炉,在那之前基本上没接触过微波炉。头几次去用那个微波炉热饭总觉得很畏惧,不知该按或转哪个按钮,只能偷偷瞄一眼前面的同学怎么弄,然后照猫画虎。
就算我学会了用食堂里的微波炉,别的微波炉我仍然犯怵。后来有一次要在办公楼里吃饭,去隔壁院办热饭,那微波炉的按钮更多,我看花了眼也不知道该按哪个,我斗胆按了之后又怕加热时间太长导致饭菜爆出来,于是提心吊胆看着饭菜在里面转啊转,想把它停下来却不知道怎么停,又不好意思问老师,着实窘得慌。
电梯也一样让我窘迫过。我高中毕业之前都没坐过电梯。第一次坐电梯是 2002 年夏天高中毕业,我在市里参加完一个晚会去别人给安排的宾馆(第一次住宾馆),里面有个电梯,上去的时候我跟人一起上,所以不用我操作。第二天下楼时,我在电梯前好一阵犯愁到底该怎么下去,现在我也不记得当时是怎么下的了,可能是找到楼梯下去的(好在不高,应该是三楼)。
再然后到北京上大学,刚入学时在宿舍接到班主任电话叫我去一趟院办,告诉我在某某楼九层,我进了那栋楼,又看见我畏惧的东西了:电梯。左右踌躇了一会儿后,我活生生从楼梯间里爬上了九楼。与此对比,几年后我已经练就了让电梯停在理论上本不停的楼层的神功:有些电梯是高层(此处一不小心双关了)的校领导专用,如果想在中途低层停的话,提前两层连续一指禅暴击那亮着的高层按钮让它熄灭即可。
上大学之前我几乎没怎么坐过公交车,对城市公交系统一无所知(上高中只是从一个镇上搭个小巴士到另一个镇上,司机随叫随停,没有站点),所以也很畏惧坐公交。前面说的在宾馆下楼梯之后出来要从市里坐公交换车,这对我可是大难题;所幸有个市里另外一个高中的同学也去参加了那个晚会,我从宾馆出来碰到他,于是一起走,他告诉了我怎么坐车,但我心里仍是惴惴不安,怕坐过站或没听清站名。就算是坐回家的车,要是我从市里半道上去搭车的话,我连方向都搞不清。高二暑假里我在市里参加了几周化学竞赛培训,出来之后在一条路上看见了熟悉的小巴士,可是我并不知道该在路这边还是路那边坐,于是一会儿过去看看,一会儿过来看看,最终鼓起勇气拦住一个车问了一下是不是去某镇的。上车之后由于紧张,我给了售票员五块钱,而忘记了这次我并不是像往常一样从一个终点坐到另一个终点(五块钱是全票)。那售票员接过钱稍微疑惑了一下,但很快就把钱收起来了。过了一会儿等我想起来这事,才意识到我给多了,但我又畏畏缩缩没找她要回多余的钱。她当时之所以愣一下,是因为我给她的是五张一块的零钱,让她瞬间觉得奇怪,而又很快意识到了一定是这娃不知道票价。要是我给她一张整五块,她肯定会给我找钱。
其实至今我都对宜昌市区的街道和标志性建筑两眼一抹黑,别人口中常提到的地名我几乎都不知道在哪里。上高中时,每次去市里我都得跟着同学混,我唯一能记得的一条路是从一个新华书店走到另一个书店。
大一的前几周,有一天我在北京的一位亲戚打电话叫我去他家玩,告诉我坐几路在哪里下,那是我第一次在北京坐公交。出发前看了好几遍纸版地图(那时连电脑和手机都没有,更别说智能手机了),上车一个一个车站名去对,坐了大约半小时终于到了,心中长舒一口气:俺厉害啊,都会一个人坐公交车了。
上高中之前,我从没用过电话。上高中后,因为一个月才回一次家,所以有时候得打电话。高一刚去的时候,我对打电话这事儿也犯怵,不知道该怎么拨号,又怕弄错了多付钱,所以有时候在学校的小卖部就暗中观察一下别的同学是怎么拨电话的。后来没过多久,宿舍里就装了电话,我才对这物件熟悉起来。周末晚上无事干就玩电话(看是有多无聊),里面的功能基本都了如指掌。比如拨某个号就可以免费录音,录完会存下,以后还可以重播,于是我用别人的随身听在电话里录了歌,等别人不在的时候我也可以用电话听听歌。娱乐条件如此贫乏,却依然充满乐趣。
头一次来美帝的时候,跟一群人在 DC 的一家赛百味吃饭,发现居然吃个三明治还得自己依次指定何种面粉、何种酱料、何种肉、何种菜、何种奶酪,我顿时晕了过去。那里面我就没几样认识的东西啊,于是只好畏畏缩缩地用手指着 this that 一番。到现在我仍然不喜欢在需要自定义的餐馆或店吃东西,既觉得选择太多好麻烦,又觉得前有不认识的食物、中有收银员盯着你问还要啥、后有人排队等着,给寡人相当大的三重压力,所以很是犯怵。
这就是我,一个土人(由一个微波炉引发)的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