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之气

谢益辉 2018-08-13

前面说过写文章时的气。我自己的气在多数时候都比较肤浅、孱弱。若论豪气,袁宏道在《徐文长传》中的这一段描写让我感到非常惊叹:

文长既已不得志于有司,遂乃放浪曲糵,恣情山水,走齐、鲁、燕、赵之地,穷览朔漠。其所见山奔海立,沙起云行,风鸣树偃,幽谷大都,人物鱼鸟,一切可惊可愕之状,一一皆达之于诗。其胸中又有一段不可磨灭之气,英雄失路、托足无门之悲,故其为诗,如嗔如笑,如水鸣峡,如种出土,如寡妇之夜哭,羁人之寒起。当其放意,平畴千里;偶尔幽峭,鬼语秋坟。文长眼空千古,独立一时。

这篇文章和徐渭都有奇特、过人之处,我都很难分辨到底是这篇文章写得厉害,还是才子徐渭太厉害。文章开头的场景跟前面说的谢南冈的事情相似,都是作者随机读到一本书,惊叹书中文字的高超,然后兴奋地寻找著者。

袁宏道这一段千里浩荡的描写让我想起毛姆的这段

Wuthering Heights has great faults, but they do not matter; they matter as little as the fallen tree-trunks, the strewn rocks, the snow-drifts which impede, but do not stem, the alpine torrent in its tumultuous course down the mountain-side.

但袁文展示的力量与丰富程度比毛姆强大了好几个数量级。毛姆只是形容了一股力量如激流从高山上冲下来,袁文则让徐渭之气贯穿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