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两封让我感到“我天,给亲友的书信竟然可以写得这么精致”的书信,不过我要说的是一件鸡毛蒜皮之事,即:有时我搞不清作者是纯粹为了修辞,还是在描述现实。
一是鲍照《登大雷岸与妹书》,其中有一句:
旋风四起,思鸟群归。静听无闻,极视不见。
句子简洁,画面感强,但我看后感到奇怪,为什么仔细听却听不见风声、仔细看却看不见鸟。大约是旋风来得快去得快,一会儿就走远了,若是普通的风,应该不至于很快就听不见了;归鸟也飞得贼快,一眨眼就不见了,大约体现的是归巢心切(玉阶空伫立,宿鸟归飞急)。
后文写的一连串奇奇怪怪的水禽水兽似乎也有一些虚构的(名单如此之长,不禁让我想起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所以更让我疑惑这到底有多少纯修辞成分。
二是吴均《与宋元思书》,有一句:
水皆缥碧,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急湍甚箭,猛浪若奔。
如果真的是急湍猛浪,怎么可能看得见游鱼细石呢。文末还有一句:
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
光线条件不好,应该就更看不清水底的情况了。无论是修辞还是写实,这两封信札确实都是精品。后一封在写景之余来了这么一句:
鸢飞唳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返。
高明。景衬心,心衬景。